在上游资源方面拥有绝对优势的中石油，面对其重要盈利资产即将被剥离的局面，从去年底即开始实施天然气“资源换市场”策略，引发业内高度关注。
“上游企业利用资源优势，强势进入下游市场，给整个行业造成了比较大的恐慌。由于管理模式、管理理念和管理手段的不同，造成上下游之间的顺价机制没有完全形成，以致双方对立越来越严重，这对天然气行业发展是非常不利的。”近日，中国城市燃气协会执行理事长李雅兰在公开场合的一席话，使得天然气上下游企业的“对立”从幕后走向了台前。
石油央企发力天然气“上下游一体化”
依据“管住中间、放开两头”的天然气市场化改革方针，当前，国内天然气终端应用市场已高度市场化，并已拥有3000余家城市燃气企业。同时，在以往高度垄断的上游勘探开发与接收站投资领域，国家也已经开始鼓励社会资本进入。国家管网公司一旦成立则意味着“管住中间、放开两头”的天然气产业链格局雏形将成。
在数位受访的业内专家看来，管网独立后，上下游均已是竞争性市场，下游可进入上游，上游亦可进入下游，从企业发展角度应是无可厚非，且“中石油在下游早有业务布局，只不过现在更为重视而已”。
这种“重视”从2018年10月底中石油实施内部管理整合，将旗下天然气销售分公司、昆仑能源有限公司，重组为新的专业化天然气销售公司——中石油天然气销售分公司（昆仑能源有限公司）即有所展现。
中石油天然气销售分公司（昆仑能源有限公司）总经理赵永起今年初曾公开表示：“随着我国油气体制改革持续推进和未来天然气资源大规模引入，天然气市场供需形势可能发生逆转。谁能继续在大潮中游泳，将取决于终端‘后路’是否畅通。因此，我们的批发和零售关系亟需改善，所以要实施一体化发展，拓展‘黄金终端’，实现协同发展。”
事实上，经历2018年一个供暖季的“批零一体化”实践，新公司业绩成效已显。相关数据显示，2018年，中石油天然气销售板块批发业务实现大幅减亏，零售业务保持量效齐增，超额完成集团公司下达的业绩考核指标。
昆仑能源在其年报中明确，2019年，将聚焦聚力终端市场开发，积极拓展空白市场、高端市场、高效市场、新兴市场，加大居民、工业、公服等优质用户开发力度；推整装进城市燃气项目并购，积极布局发展潜力大的优质气电和分布式能源项目。
“油气产业除了中间管网属于自然垄断环节业务外，其上游、下游均是竞争性业务。因此，未来石油央企应加强产业下游的合作，打造上下游一体化的企业，争取获得稳定的利润来源。” 中国油气智库联盟专家刘满平说。
市场地位悬殊引“不公”争议
然而，今年以来，中石油力推的大用户直供、参股城燃企业等“资源换市场”策略却遭遇各地抗拒。
据悉，今年春节刚过，中石油开始通知各地燃气公司等下游用户签订淡季价格上调20%的合同。截至目前，虽然除北京、上海之外，大多数地区均已与中石油签订了新的供应合同，但依据合同条款，供应量与预期相比普遍下降，使得用户普遍心存不满。
为此，年初以来，国家发改委、能源局等主管部门多次深入一线了解情况。就在6月初，国家发改委办公厅就“做好天然气保供稳价工作”特别致函中石油，函中提出，请中石油“充分考虑当前国内经济运行实际情况，给合用户承受能力，带头稳慎制定天然气价格策略”，“气量和气价上公平对待下属用气企业和其他用户”，并建议中石油“完善内部治理结构和考核机制”，对天然气生产、进口和销售等业务实行整体考核，避免分块考核造成各业务板块利润分配不合理，导致天然气销售部门推价冲动强烈，增加下游用户负担。
采访中多位人士向记者直言，目前上下游产生矛盾的根源在于双方所处的市场地位严重不对等。
目前，天然气的上游资源高度集中，约95%的天然气资原都由三大石油央企供应。而下游城燃领域则是各类资本竞相进入，3000余家城燃企业各自为营。上下游呈现明显“买家多卖家少”的局面，在商业谈判过程中双方话语权高下立现。
事实上，记者获悉，由于城市燃气企业缺乏多元化气源和管道设施能力，与供气企业开展商业谈判时普遍缺乏议价能力，只能借助行政协调或者其他途径予以解决。
“‘资源换市场’实质就是上游企业延伸垄断力量至竞争性领域，而建立在非竞争基础上的依靠垄断地位来获得用户的做法是无法得到市场认可的。”有燃气行业从业者对记者直言。
上下游处理好“竞合”关系才利于发展
当下，城镇燃气已成为国内天然气产业链中市场化程度最高的领域，五大跨区燃气公司和众多地方燃气企业“守城”的格局也已基本形成。
在中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天然气专家徐博看来：“目前，全国地级市特许经营权瓜分完毕，中石油已难在下游做大。”
不仅如此，有政府管理层人士亦指出，上游向下游延伸，短期内这种一体化优势的效应越强，越会倒逼其他“玩家”加速上游供应多元化的进程，实际上是在“自挖墙角”。“上游进入下游是看好目前城燃项目的盈利能力，但随着政府对城燃领域的监管逐步加强，一旦天然气供需形势逆转，上游企业的城燃业务不可避免会背负上游的经营压力，届时两方掣肘，反倒都会成为上游企业的负担。”此观点得到多位受访专家认可。
在另一位不具名天然气行业专家看来：“上游企业要‘资源换市场’‘资源换股权’，还要绝对控股，这条路已经证明是行不通的，下游企业抵触，政府也不会允许。而在下游市场，随着政府监管越来越严，利润空间越来越小，燃气企业也需寻找出路。一方面是向其他业务延伸，另一方面就是和上游合作，实际上这正是许多中小燃气公司求之不得的。”
他进一步认为：“在未来相当长时间内，石油公司都会成为国内天然气的主要供应者，而地方政府与城燃企业又是下游市场的重要开拓者。上下游互相渗透，无可厚非，也是依规合法的。在此前提下，竞争是必然的，但要处理好竞合关系，否则最终损害的还是消费者利益，甚至殃及天然气产业自身发展。”
李雅兰指出，目前城市燃气企业的利润都是由地方政府核定的，地方政府不会允许其所管理的公用事业企业拥有超额利润。所以，上游企业希望进入下游，用下游的收益来弥补上游亏损的想法是不可能的。“站在整个产业链的角度，上下游应该和谐共处，各司其职，上游专心做大资源增量，下游做大市场增量，相互指责只会让行业错失发展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