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日前发表文章，题目是：How will Europe cope if Russia cuts off its gas? Better than you might think（如果俄罗斯切断天然气供应，欧洲将如何应对？比你想象的要好）
每四年，欧洲天然气传输系统运营商网络（ENTSOG）都需要对灾难场景进行模拟。在去年的最新一次此类演习中，欧洲天然气输电系统运营商网络研究人员仔细考虑了20种不利场景后得出结论，“欧洲天然气基础设施为欧盟成员国确保天然气供应安全提供了足够的灵活性。” 如果弗拉基米尔·普京再次入侵乌克兰，西方以制裁打击俄罗斯，普京则通过关闭所有输送俄罗斯天然气到西方的管道进行报复，会发生什么？
长期以来的传统观点认为，完全关闭来自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是不可想象的。俄罗斯约占欧洲消费天然气的三分之一。萨恩·古斯塔夫森（Thane Gustafson）是一本关于俄罗斯能源的深思熟虑的书《克里马特》（Klimat）的作者，他观察到，即使在冷战的鼎盛时期，苏联也没有停止天然气出口。2009年，俄罗斯与乌克兰就天然气问题发生了最激烈的争端，当时只有流经该国的天然气中断，而且只是短暂中断。
与前苏联总统不同的是，当今俄罗斯总统能够承受短暂能源冲击的代价。行业出版商能源情报公司（Energy Intelligence）的杰米·康查（Jaime Concha）已经计算出了这些数字。不算任何惩罚（比如说违约），假设在2021季度第四季度的平均每日价格，他认为对欧洲完全切断管道天然气将使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每天损失约2.03-2.28亿美元。因此，如果这样的禁运持续三个月（普京的影响力在春季消退，天然气需求下降到1月份的60%），损失的销售额将总计约200亿美元。
如此规模的损失对摇摇欲坠的苏联经济来说将是毁灭性的，苏联经济严重依赖向西方出售天然气所赚取的硬通货。但如今，俄罗斯的央行储备约为6000亿美元，可以轻松应对这样的打击。俄罗斯甚至可以在财政上占优势，至少在短期内是如此。仅仅是对乌克兰的武力威胁已经导致天然气和石油价格飙升（后者占俄罗斯能源收入的大部分，而不是天然气）。如果没有战争，银行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预测，更高的价格将导致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今年的营业利润总额超过900亿美元，高于2019年的200亿美元。
如果俄罗斯真的使用天然气武器，它会对西方造成多大伤害？如果像2009年那样，仅限于切断通过乌克兰的天然气，那么欧洲其他国家也会处理得很好。首先，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已经大幅削减了流经乌克兰的天然气流量。花旗集团（Citigroup）估计，目前的供应量是去年的一半，是2019年的四分之一。
那么普京切断所有欧洲天然气供应的噩梦情景又如何呢？毫不奇怪，很可能会出现一些暂时的影响。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David Victor认为，这种影响在斯洛伐克、奥地利和部分意大利地区感受最为强烈。在欧洲大国中，德国是最脆弱的。由于其出于气候因素推动燃煤发电站退役，以及在日本福岛灾难后做出的过早关闭核电站的草率决定，结果是更依赖天然气。德国是欧洲最大的天然气消费国，约占其总能源消耗的四分之一，俄罗斯供应了其一半以上的天然气进口。
欧洲和美国外交官正争先恐后地确保从美国和卡塔尔的大型能源公司运往欧洲的液化天然气（LNG）产量增加，但这主要是政治表演。研究公司IHS Markit的迈克尔·斯托帕德（Michael Stoppard）认为，俄罗斯以外其他地区几乎没有多余的天然气生产能力，美国现有的“快速反应供应”对欧洲帮助不大，因为欧洲的“出口设施已经在全力运转”。
好消息是，欧洲的能源系统比2009年危机期间更具弹性。波茨坦爱尔福特大学的Andreas Goldthau指出了一些有利的变化趋势。支持竞争的措施（比如禁止转售天然气的“目的地条款”禁令）削弱了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控制，欧洲密集的天然气互联网络现在已经连接起以前孤立的国家。
另一个令人振奋的来源是液化天然气。欧洲各地对再气化设施的大量投资意味着该地区有大量闲置产能。花旗集团（Citigroup）估计，鉴于这些设施的历史使用率为50%或更低，该地区理论上可以处理足够的天然气，以取代近三分之二的俄罗斯管道天然气进口。因此，限制因素不是再气化能力，而是液化天然气的可用供应。由于扩大新的生产和出口能力需要很长时间，欧洲最大的希望将是截取原本运往其他地方的液化天然气现货。
在最近的能源危机期间，一位投资者指出，去年10月至12月，当欧洲价格飙升三倍时，一支液化天然气船队带着货物从亚洲转移到欧洲，这抵消了俄罗斯天然气进口的下降，市场有谣言表明新的船队即将到来。中国国有能源公司着眼于从欧洲高油价中快速获利，正在寻求出售数十批液化天然气。咨询公司Wood Mackenzie的马西莫·迪·奥多尔多（Massimo Di Odoardo）补充说，由于从美国到欧洲的路程比到亚洲的路程短，液化天然气油轮可以完成更多的行程，从而使对欧洲的出口能力增加10%左右。总而言之，他认为额外的液化天然气可以填补俄罗斯全面停产造成的15%的短缺。
另一个恢复力来源是储存的气体量。去年的严冬，加上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不愿增加其控制的储存，使得天然气储存量低于五年正常水平。即便如此，能源研究公司Rystad计算出，如果今年冬天天气继续正常，到春季将有足够的天然气储备，以弥补俄罗斯两个月的天然气出口损失。一些分析人士认为，过剩部分甚至可能涵盖四个月的俄气停运，尽管寒流可能会迅速减少这种缓冲。
欧洲还有一个秘密武器：欧洲储存了大量但很少被讨论的“缓冲天然气”。出于技术和安全原因，监管机构坚持认为，盐穴和含水层等储存单元储存了大量在一般情况下无法投放市场的天然气。Wood Mackenzie的分析师估计，多达十分之一的缓冲天然气可以毫无问题地使用。如果监管机构像在战争引发的危机中那样给予许可，这将相当于俄罗斯一个月的进口额。
目前，俄罗斯对欧洲的天然气出口量约为每天2.3亿立方米（cm/d），欧洲多余的再气化能力可以弥补约5000万立方米/天。例如，通过重启最近封存的电厂或增加未充分利用的电厂的负荷系数，提高煤炭和核能的发电量，可以再增加相当于4000万立方米/天的量。这仍然会留下1.4亿立方米/天的缺口。如果天气保持正常，那么储存的天然气（不包括缓冲气）将在四个半月内弥补剩余的1.4亿立方米/天缺口。“这是一场价格危机，而不是实物供应危机”。
总之，如果俄罗斯切断天然气供应，欧洲将蒙受损失；但这一代价将从钱包中支付，而不是通过身体上的痛苦。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的乔纳森·埃尔金德（Jonathan Elkind）预测，这一成本将进一步加剧，因为“欧洲不是从平静开始，而是从一个处于边缘的市场开始。”欧洲大陆的能源市场刚刚经历了初冬的价格冲击，所有能源商品的价格前景都很糟糕。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预测，即使俄罗斯不切断天然气供应，欧洲今年的能源支出也将从2019年的5000亿美元增加到约1万亿美元。如果该地区被迫消耗天然气储备以度过俄罗斯的断供，那么将不得不在夏季花更多的钱疯狂地重建天然气储备，以避免明年冬季出现能源危机。
这是一个令人不快的前景。但从长远来看，俄罗斯将付出更大的代价。一位业内人士指出，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可能会面临“大规模”的商业后果，从应付给客户的罚款到停止向俄罗斯支付合同款项的美元流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将发现，在表现出如此咄咄逼人的不可靠性后，很难在欧洲获得任何长期合同，而普京如此珍视的北溪2号管道肯定会付之东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