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美国《纽约时报》网站报道，欧盟国家已经同意联手购买和储存天然气、氢气和液化天然气（LNG），以应对能源成本不断上升的挑战。
2月23日在马耳他马尔萨什洛克拍摄的德利马拉三期燃气电站外景
报道指出，有意愿的欧盟成员国可以联合起来，一同商议天然气采购事宜，增强议价能力，以期影响能源价格。乌克兰、格鲁吉亚和摩尔多瓦以及西巴尔干半岛国家都可加入集体采购天然气的行列。
“团购”提高议价能力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宣布这一消息时说：“我们现在将利用我们的集体议价能力。与其相互竞价最后抬高价格，不如我们把我们的需求汇集在一起。”
首先，欧盟国家天然气采购需求大。采取集采方式购买天然气，有利于弥补因减少俄罗斯天然气进口而导致的供给缺口。
由于化石能源资源相对匮乏，欧盟天然气供应高度依赖俄罗斯。国际能源署数据显示，2021年，欧盟从俄罗斯进口了155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占欧盟天然气进口总量的45%。按照3月8日欧盟委员会提出的《欧洲廉价、安全、可持续能源联合行动》，欧盟将在今年内实现对俄罗斯天然气需求减少2/3的目标，计划在2030年前摆脱对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
要实现这一目标，在不考虑新增用气需求的情况下，欧盟今年就需要替换至少1000亿立方米的俄罗斯天然气。而且，根据欧盟能源供应安全计划，欧盟成员国需要在2022年11月1日之前使天然气储量达到容量的80%，而欧洲天然气基础设施协会的数据显示，截至3月30日，欧洲储气率仅为26%，这意味着欧盟需要在半年时间内大量集中购气。
其次，天然气价格高企让欧盟承压。当前，天然气价格处于历史高位，联合购买能够依靠规模优势，压低采购价格，最大限度保护欧盟成员国的利益。
自2021年下半年开始，欧洲已经饱受能源价格上涨之苦，天然气价格持续上涨导致欧洲多国用气、用电成本增加。而伴随着俄乌冲突爆发，国际能源价格短期内加速上涨，美欧对俄罗斯联合实施严厉制裁，尤其是欧洲欲减轻对俄能源依赖，进一步加剧了市场供求紧张。伦敦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一度涨至近130美元/桶，被视为欧洲天然气价格风向标的荷兰所有权转让中心（TTF）基准天然气期货价格，3月初也创出345欧元/兆瓦时的历史最高价。
此外，欧洲能源价格飙升进一步加大了欧盟各国面临的通胀压力。根据欧盟统计局的最新数据，3月份，欧元区通胀率达7.5%，再创历史新高。其中，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的通胀率分别升至7.3%、4.5%、6.7%和9.8%，分别创四国自1981年、1997年、1991年和1985年以来的新高。能源价格高涨是通胀的首要推手，3月能源价格同比涨幅达到了惊人的44.7%。
在此情况下，如果欧盟成员国各自为战，高价抢夺天然气，可能会进一步推高国际市场天然气价格，为欧洲通胀火上浇油。
“以量压价”效果存疑
如果是买方市场，联合购买天然气无疑有利于欧盟一方。但当前形势下，国际天然气市场是卖方市场，这将极大削弱“团购”的效果，导致欧盟在集采中要么难以达到预期的采购价格和采购量，要么将购买谈判变为拉锯战，影响储气和替换俄罗斯天然气的预期进度。
第一，国际天然气市场供给总体偏紧。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需求和价格下跌，天然气行业上游资本支出在前两年出现大幅缩减，2020年支出降至历史低点，仅略高于1000亿美元。2021年比前一年仅增长10%。
上游开支不足导致天然气供给增长有限，2021年全球天然气产量仅较上年增加3.8%。欧盟寄希望于取代俄罗斯管道天然气的LNG新增产能更加不足。全球LNG产能已连续两年增速下降，2021年由上年的增长4.8%降至1.3%，且全年仅有两条生产线投产，新增产能较上年大幅缩减71%，处于近7年来最低水平。
与此同时，2021年，全球经济快速复苏导致天然气需求迅速增长，供需失衡成为国际天然气价格大幅攀升的主要原因。
第二，可转运至欧洲的LNG有限。目前来看，虽然不少国家表示要加大天然气开采并提高对欧天然气供给量，但短期内难以形成有效供给能力。
据报道，欧盟委员会在过去数月里一直与包括美国、卡塔尔、阿塞拜疆、尼日利亚和埃及在内的天然气生产国以及日本、韩国等天然气进口国接触，寻求这些国家可以将部分供应转至欧洲。但在全球产量有限且大部分天然气已有买家的情况下，可转运的LNG十分有限。
卡塔尔是全球3大天然气出口国之一，其能源事务国务大臣萨阿德·谢里达·阿尔·卡比表示，“虽然卡塔尔愿意增加对欧洲的供应，但大部分LNG出口与长期合同挂钩，已经被牢牢锁定，目前只有约10%～15%的库存可以转移至欧洲。”
当前能够救急的主要气源来自美国。美国金融数据科技公司路孚特的数据显示，欧洲已连续4个月成为美国LNG最大出口目的地，约占美国整体出口量的65%。根据3月25日美欧签署的能源安全保障协议，今年美国将向欧洲额外提供150亿立方米LNG。但这距离欧洲完全置换俄罗斯天然气仍存在巨大缺口。而且，美国官员强调，其大部分LNG已经有了买家，其沿海天然气液化终端也已接近最大容量运行。
第三，天然气价格将“淡季不淡”。通常，每年4～10月是北半球天然气消费的淡季，天然气价格相比冬季也会出现明显回落，这成为欧洲填充天然气库存的时间窗口。近期随着欧洲天气转暖以及俄罗斯并未切断天然气供应，欧洲天然气价格一度跌至俄乌冲突以来的最低水平，但仍处于接近100欧元／兆瓦时的历史高位。
而且，在供应增加有限的情况下，欧洲急于在冬季来临前填满天然气库存并逐步减少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这将加剧天然气贸易的区域性供需失衡，因此，今年天然气价格将呈现出淡季不淡的特点，大概率将保持高位运行。即便是“团购”，欧盟也将不得不支付更高的价格，来实现降低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的目标。
将加快欧盟能源一体化进程
实际上，“团购”并不是欧盟近年来在联合采购上的首次尝试。在2020年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欧盟推出了新冠疫苗及药物的集体采购。2020年下半年，欧盟先后与联合研制新冠疫苗的赛诺菲和葛兰素史克，以及强生等制药巨头签署预订疫苗的合同。
但由于在谈判过程中欧盟各成员国反复协调拖慢了谈判进度，而且在疫苗审批过程中行动不够迅速，导致其与各大药企签署合同的时间落后于美英等国，这也造成后来疫苗生产企业产能受限时，只能按协议签署顺序优先供应其他国家，从而延缓了欧盟疫苗接种速度。在“团购”天然气问题上，欧盟内部也很有可能会在价格谈判、额度分配等方面出现分歧和波折。
而对于压低天然气价格，效果也很可能较为有限。但对欧盟来说更大的意义其实在于，通过建立并完善成员国统一行动的机制，来推进欧盟能源一体化的进程。
如果此次联合采购天然气能顺利推进，将有助于欧盟实现储气能力的进一步共享。3月26日，希腊环境与能源部表示，希腊政府正在考虑在意大利和保加利亚储存天然气，以确保2022至2023年采暖季天然气供应充足。
与此同时，由于欧盟内部的天然气基础设施分布不均，现有的LNG接收站主要分布在西欧和南欧，中东欧较少，德国更是一个也没有，大规模集中采购天然气，也将推动欧洲加快建设LNG接收站和天然气管道设施，从而更方便地将天然气从沿海地区输送到欧洲大陆内部严重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的国家。
德国联邦财政部日前已批准从财政预算中拨款24.7亿欧元用于第一批LNG接收终端的建设；波兰近期也表示将重启连接挪威气田的波罗的海天然气管道丹麦段部分的建设。
显然，欧洲能源基础设施及其相互之间的联通水平都将进一步得到提升。
（作者系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世界经济研究室副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