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每日快报》3月27日援引一项民调结果报道说，超过三分之二的受访者担心，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导致能源价格飙升，他们将难以支付取暖费和能源费用。这项调查只是欧洲面临能源危机的缩影，不仅普通百姓对此忧心忡忡，最近美国总统拜登、德国总理朔尔茨和英国首相约翰斯分别打电话或登门拜访，央求中东产油大国帮助纾困但效果不彰，表明俄乌冲突升级后地缘紧张暂时难以改观，欧洲天然气供应危机近期很难从根本上缓解，而俄欧都将是这场博弈的输家，美国则坐收渔利。
欧洲天然气危机短期难以彻底解决
俄罗斯原本是欧洲的最大天然气供应国，其供应量占欧洲市场份额约40%，其中三分之一经过乌克兰输送。去年12月俄罗斯即开始对欧洲减少供气，导致欧洲气价屡创新高。俄罗斯出兵乌克兰一个月来，全球油气价格暴涨，天然气储备处于多年来低点的欧洲更加恐慌。尽管美国多方救市，甚至试图替代俄罗斯的供气角色，但是，欧洲天然气危机短期难以彻底解决。
美国首先设法加大对欧洲的液化气供应，挤压俄罗斯在欧洲市场的份额，减少俄罗斯在欧洲能源供给方面的影响力。其次，拜登政府游说主要天然气生产国通过油轮向欧洲输送液化气，还与液化气生产商频频联系，并物色能够大量供应天然气的公司。截止本周，拜登政府相继与卡塔尔、尼日利亚、埃及、利比亚和阿尔及利亚等天然气生产国对话，希望替换欧盟天然气传统来源，保障欧盟能源安全。然而，面向全球的天然气备用计划面临重重挑战，欧洲失去的大部分天然气供应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替代。问题还在于，与石油不同的是，当前全球天然气市场几乎没有闲置产能，没有生产商保证短期内还可增加产量。
欧盟为了跟随美国对俄罗斯全面制裁，在能源领域不惜代价。3月25日，欧盟委员会和美国发布关于欧洲能源安全的联合声明，决心在2027年前终止欧洲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美国承诺今年将向欧洲供应150亿立方米天然气，保证到2030年前，欧洲每年可以得到500亿立方米的液化气。同时，美国和欧盟还将共同推动可再生能源技术和产业发展，确保欧盟在2050年前实现碳中和目标。
为了降低供应中断风险，欧盟依靠多元化的天然气基础设施购买并输送液化气，迄今进口额度已创纪录。欧盟还与主要生产国谈判，呼吁并寻求与亚洲国家建立伙伴关系，甚至进行燃料互换。尽管欧洲最近购买多批液化气有助于缓解供应紧张，但其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过重，缺口难以马上填平，欧洲天然气危机很可能会蔓延到其他地区。
美国液化气价格更高
欧洲气价高升，亚洲国家需求不断增长，这两大因素促使美国天然气生产商增加出口。有俄罗斯机构预测，美国可能会在2022年暂时领先全球液化气出口。但是，美国液化气原本并没有价格优势，对欧洲很多国家来说，进口美国天然气更多的是基于政治考量，经济上并不划算。
据分析，每千立方米1000美元是欧洲市场天然气价格临界点，当管道天然气价格超出这个临界点，就会被液化气所取代。1月份，俄罗斯在向欧洲供应天然气方面被美国领先，美国液化气价格正好是1000美元，俄罗斯天然气价格则高达1400美元，被迫将其市场份额拱手让给美国竞争者。最终，欧洲市场美国供气达103.6亿立方米，俄罗斯只有72亿立方米。
进入2月，为了反制美国液化气掠夺欧洲市场，俄罗斯针锋相对大打价格战，将价格拉低至898美元，美国液化气顿时无利可图，动力疲软。而且，俄罗斯大幅增加过境乌克兰的供气量，从1月每天5400万立方米增至1.077亿立方米。
但是，俄罗斯出兵乌克兰后，欧盟明确追随美国并被迫在能源领域启动对俄罗斯自残式抵制和制裁，计划在2022年底对俄天然气的依赖减少三分之二，在2027年彻底摆脱依赖。美国推波助澜，尽一切可能阻断欧俄能源合作，帮助欧洲寻找新能源供应，并借机兜售本国液化气。
美欧与俄罗斯的制裁与反制裁，近乎于一场全面经济混合战，俄罗斯也利用能源领域的甲方优势主动反击。俄罗斯总统普京3月23日宣布，俄罗斯向欧盟成员国等不友好国家和地区供应天然气将改用卢布结算，触发欧洲对能源危机进一步加剧的担忧，欧洲天然气价格随即上涨。
从长远看，乌克兰危机恶化已造成欧俄能源合作失去互信基石，前景更加黯淡。原本“北溪2号”项目已基本完成管道铺设，只需要完成最后审批即可投入使用，该管线原本可为欧盟每年提供550亿立方米的廉价天然气，但被德国宣布无限期搁置。不仅如此，俄罗斯还曾威胁，有可能主动切断现有的输欧能源管道。
俄欧斗气双输 美国从中渔利
经历这次能源危机，欧盟将扩大储备，增加可替代能源来源，尽量减少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欧盟努力为任何可能情况做好准备，以各种措施来承受和应对燃气涨价。欧盟能源委员会讨论过在情况可能恶化时支持欧洲消费者的计划，提出扩大天然气进口替代来源，包括加强与卡塔尔、阿塞拜疆和美国等的联络。但是，即便欧洲能够获得备用液化天然气，也面临着如何安全将天然气运到欧洲大陆各地的物流挑战。
欧洲天然气年需求量最高可达4000亿立方米，即使向世界各地生产商广泛采购，一时也难以填补全部缺口。欧洲天然气供应紧张从一个侧面体现出欧洲天然气市场成为美俄竞争的角斗场，欧盟试图在欧洲事务中独立发挥作用，以多种方式缓解俄罗斯对欧盟减供断供天然气的压力。美国则将继续利用欧洲天然气危机牟利并干涉欧洲事务，俄乌战争造成的欧洲天然气市场供应危机事实上正中美国下怀。能源市场和欧洲地缘双双紧张，给美国更多干涉欧洲事务的机会和理由，美国不仅借机兜售本国液化气而大赚一笔，还进一步离间俄欧关系。另外，俄罗斯被美欧激怒，不惜威胁对天然气断供进行反制，愈发增加欧洲对俄罗斯的反感和疏远，尤其使得东欧国家与美国更为走近。
美俄都是能源输出国家，美国完成页岩气革命后，大量液化气需要出口，与俄形成竞争关系。美国政府为了帮助国内能源产业资本寻求利润，想方设法阻止欧盟尤其是德国与俄罗斯完成“北溪2号”线的通气运营。未来美国还将不失时机地争取增加在欧洲天然气市场的份额，相关生产商将借机扩大生产，在全球天然气短缺价格高企的形势下赚取巨额利润。同时，尽量让俄罗斯通过能源获得的经济利益保持在低位，持续削弱和排挤俄罗斯。持续刺激俄罗斯并渲染其对整个欧洲的威胁，不仅促使俄天然气在欧洲市场遭到排挤，还引发欧洲各国“恐俄症”，美国即有充分理由继续游刃有余地干涉欧洲事务，维持跨大西洋关系。
俄乌冲突趋于复杂，短期内难以彻底解决。受俄美博弈等多方因素影响，欧洲天然气供应紧张近期还将持续。尽管欧洲在美国帮助下努力寻求多元化供给，但俄罗斯天然气管道供应更便捷且拥有价格优势，因此，欧洲难以在一两年内找到俄罗斯天然气的完全替代品，俄在欧洲天然气市场上依然有一定话语权。俄罗斯近期将尽可能保持自身在欧洲市场的影响力，运用“北溪1号”管道停供进行反制裁也可能是最后一张能源大牌。
需要指出的是，俄罗斯向欧洲挥舞能源大棒是一柄双刃剑，反制美欧的同时，本国也将损失向欧出口高额收益，而且失去欧洲信任。事实证明，销往欧洲的天然气价格更高，俄天然气出口也愿意保留欧洲这一距离最近且最具购买力的巨大市场。俄罗斯天然气能源这张王牌固然作用强大，但不能轻易打出来。伴随着美国液化气的不断蚕食，俄罗斯对欧洲天然气市场的影响力将降低，相应出口收益也可能随之减少。而碳中和背景下欧洲寻求新的可再生能源，长远来看将可能造成俄能源优势不可逆的衰减。因此，天然气能源这张牌俄罗斯也不能够无限使用下去，在与美欧博弈中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作者简介：张禄彭，浙江外国语学院环地中海研究院斯拉夫研究中心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