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鸭先知。在油价跌宕周期中，聪明的投资人总是最先识别出入场机会，不过普遍而言，作出判断需要数据和精准分析支撑。
在这个过程中，掌握扎实资产数据的咨询公司往往是信息中枢，一方面可以准确把握价格走向，另一方面知晓一线的真实成本和动向。伍德麦肯兹最初以研究北海油田区块资产起家，在上游资产评估方面全球领先，如今已经是油气全产业链的知名咨询公司，尤以对油气资产的商业分析著名。
低油价已经持续近一年，今年以来呈现企稳回升的迹象，但对于未来油价的走势，外界莫衷一是。低油价期间，国际上已有油服公司哈里伯顿和贝克休斯的合并，壳牌收购英国天然气等大型并购交易。部分中资企业已开始筹划投资上游油气领域。
针对油价未来的走势，低油价对石油产业链的影响，以及中国的油气改革、中国石油公司如何更好地把握海外的收购机会，近日笔者与知名咨询公司伍德麦肯兹中国首席代表孙宁进行了对话。
“油价已经处于阶段性底部，已经有投资机构通过各种途径进场，我们判断油价将有希望在年内回升至70美元左右的水平，然后再继续回升将是一个漫长且反复振荡的过程。”孙宁认为，在当前的油价水平下，对有些石油公司来讲是并购的好时机。
国际油价企稳反弹
记者：伍德麦肯兹提供的数据非常详实，对于去年以来国际油价的急剧下滑，你们认为原因是什么?怎么看待各种盈亏平衡点的观点?
孙宁：油价本来就是涨涨跌跌的循环过程，相比之前的油价下跌，此轮油价下跌主要是北美新增产能造成的供需失衡。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油价下跌得太快，但并没有看到很多油公司应声而倒。北美从事非常规油气业务的公司体量小，应对低油价反应灵活。很多非常规油气公司迅速反应，降低资本支出，第一时间减少打井计划，压低技术服务公司的利润空间，推迟开发新技术，短时间内降低盈亏平衡点，原来盈亏平衡点多数在70美元/桶以上，通过压成本控制最好的企业能够降低数十美元。
有经验的油公司通过采取对冲措施降低油价变动风险。油公司通过签订对冲协议以在一段时间内锁定油价，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规避油价下跌带来的损失。
此外，很多油气项目在油价下跌前就已排好工作、资本支出。大部分公司的打井计划通常是6个月前安排好，当油价下跌时，立即关停不一定是符合经济利益的最佳选择。
以上原因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太多的公司关停。
记者：低油价会持续多久，怎么看待油价未来走势?低油价持续会对产业链上的公司有什么影响?
孙宁：对于低油价持续的时间，油公司比较悲观，认为低油价会持续较长时间，投资机构和咨询公司相对乐观。
美国新增产量打破了石油供需平衡，新增产量主要由新型非常规能源公司贡献。国际石油公司知道这些公司反应灵活的优势，但同时也清楚此类公司当初狂热拿项目时的成本和资本投入。根据其掌握的信息，可以预测到这些公司当下面临的压力，判断多少产量可能被挤出，基于此国际石油公司认为油价会在底部徘徊较长时间。
低油价下，油服公司最先受到冲击，首当其冲会大幅削减工作量和产能。油公司压缩成本也会传导到油服公司。
如果油价在50~60美元区间徘徊较长时间，预计在今年底到明年初就会有一波大的并购潮。油公司和油服公司会在年中调整资本支出计划，盘点现金流。如果现金流难以满足运营需求，就会有大批公司被迫考虑出售资产。
去年以来有限的油公司并购交易，尤其是今年壳牌收购英国天然气公司的案例，交易对价折合每桶油价达到85美元，由此可见油公司认为目前油价从长期来看，处于低位。
我们掌握的情况显示，现在已有投资机构进场，有选择性对一些油公司投资。这些机构认为目前油价处于低位，因此挑选一些资产质地较好、但出现短期流动性困难的公司投资。一种常见的方式是通过可转换债券进行投资。
现在一般的共识是油价会反弹，区别在于怎么反弹，是U型反弹、还是V型反弹、或者是L型振荡。U型反弹代表低油价持续时间较长，L型振荡表示油价长期在低位徘徊。我们判断油价在探明底部后有希望在年内回到70美元附近，以后数年间呈现温和振荡走高的趋势。
低油价是出海好时机
记者：中国石油公司前些年在海外收购很多，怎么评价这些并购交易?
孙宁：国有的三桶油都早已在海外布局，通过并购进入海外市场，比较典型的是中海油收购加拿大尼克森公司的交易。无论是与其它国家石油公司、还是国际石油公司相比较，中国油公司海外并购都称得上成功。
中国公司海外并购交易的交易对价控制得比较好。不了解具体情况的人倾向认为中国公司在海外财大气粗，到处乱买资产。但我们掌握的数据显示，中国公司在购买海外资产时，大部分价格控制于合理水平上，收购的资产本身质地良好，其中不乏短期内快速收回投资或收益超出预期的成功案例。
中国公司还会继续在海外并购油气资源。我建议在以后的海外扩张中，中国公司可以借鉴日本、东南亚国家石油公司的经验，更多地从战略角度考虑，协调国家长期战略目标和短期利益的关系。
此外，中国油公司海外并购要适当增加勘探储备。目前中国公司收购的项目以在产油田为主，上游要创造价值就要涉足勘探开发项目，如果仅仅收购在产项目，那么收购本身很难创造新的价值，而且资本支出的压力会持续增加。久而久之会形成越买越得买的恶性循环。为了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有必要增加海外并购勘探开发项目的比重。
记者：中国民企也加入到海外买油的行列中，很多民企之前并没有涉足油气行业，对这些企业有什么建议?中国公司海外并购未来会如何?
孙宁：从去年油价下跌开始，就有很多民营企业找伍德麦肯兹咨询，粗略估计有60家左右的企业都在计划进入油气行业。多数民企对油气行业的了解不够，在目标制定、战略筛选等方面的决策依据都延续了原来的行业标准，比如房地产、煤炭、矿业等。
很多民营公司都是在油价快速下跌的背景下，临时决定进军石油行业。他们从各个部门抽调人员组成投资石油的团队，并没有相应的专业知识。我们建议民企应首先组织专业团队，并按照油气行业的特点和规律行事。
低油价确实是进入油气行业的好机会，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上游并购项目能否赚钱，最关键的因素是油价。虽说公司在并购谈判时往往会考虑税收优惠、协同效应等因素并为此付出溢价，但长期而言油价是影响并购交易价值的最主要因素。
因为历史的原因，中国海外油气资产主要分布在非洲、中亚、中东、南美等地，投资环境较好北美和欧洲地区则主要被国际石油公司占据。未来中国油公司要进入这些区域，则需要调整投资组、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以便直接与国际油公司竞争。
但接下来，随着中国公司的成熟，能为油气项目提供独有的价值，在财税环境好、资产优良的地区会逐渐有所突破。国际油气并购中政治因素在降温，中国油公司经过逐渐学习，实力增强，可以为项目提供增量的价值，时机成熟顺理成章可以进入北美和欧洲的项目。
上游开放是油气改革的大方向
记者：你提到，中国石油公司在海外并购交易比较成功，联系中国正在筹划的油气改革，觉得有没有必要改革或合并?
孙宁：我们没有仔细分析过大石油公司整合的优劣势。从目前看，中国油公司在海外的交易和并购，都是基于客观的商业考量，没有出现其它行业恶性竞争和内耗严重的情况。
中国国有石油公司有着各自不同的定位，各有特色，在考虑具体项目时也是按照既定的战略，没有恶意的竞价。
从外部环境比较，中国油公司的运营效率和流程控制逐步向国际标准靠拢。中国公司海外投资并购流程趋于规范，效率也在大幅提升，从决策制定到操作流程都不比国际石油公司差。
国有石油公司还可以在国内发挥更积极的作用，有的国家是既有石油部，又有国家石油公司的架构，有些国家是国家石油公司运营所有资源。如果政府制定政策鼓励民营企业和外国资本参与上游投资的话，三桶油可以发挥更积极的角色，引进海外运营的经验，包括制定投资合同条款、财税条件等，给外来投资者打造良好投资环境，更好地实现双赢。
记者：对于国内油气改革，你有什么看法?
孙宁：从全球的经验看，上游开放是正确的方向，但上游开放都会经历漫长的过程。从资源配置使用效率而言，油气改革，要尽量避免政府直接介入行业，而通过规划、税收优化等工具调控市场。上游的资源需要市场来配置，单纯依靠政府直接调控，会有诸多弊端。
国内页岩气开发已在尝试市场化。政府也在配合推动天然气价格改革，不能仅仅思考能不能开发出来，还要考虑市场承受能力。
政策也在不断摸索，国家鼓励页岩气开发，页岩气“十二五”发展规划曾展望到2020年页岩气国内产量达到1000亿立方米，我们当时分析认为此目标很难实现，现实也印证了我们的判断，去年此目标大幅下调。
中国地质条件、环保挑战、地方征地的挑战以及油公司、地方政府、国土资源部错综复杂的关系都会影响页岩气开发的进展。基于目前的进展，我们预计短期内页岩气产量不会有大幅度增长，而要到2020年有大的突破，进入产量快速增长时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