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行定价以政府管制为主

 天然气市场组成

 俄罗斯国内市场年均天然气销量为3500亿立方米，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市场之一；天然气在其能源消费领域的地位举足轻重，2015年在一次能源消费总量中占比已超过50%。

 从供给角度看，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是国内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商，其在国内的天然气销量约占市场总量的2/3。除俄气外，诺瓦泰克和俄罗斯石油公司是该国另外两家重要的天然气生产商。此外，尽管鲁克石油等公司也有部分天然气生产和销售业务，但规模相对较小。

 从需求角度看，俄罗斯天然气需求包括发电用气、居民用气、工业用气和其他领域。其中，发电用气占俄罗斯天然气消费比例最大，近年来达到国内天然气消费总量的42%~45%。

 现行定价机制

 俄罗斯现行天然气销售定价主要采取政府管制价格与非管制价格相结合的方式。

 从价格形成的角度看，政府管制价格通常是指政府对天然气销售价格的约束，每年7月发布，2015年前由联邦税务服务部门负责制定，2015年后由联邦反垄断服务部门负责制定。价格主要分为工业用气管制价格和居民用气管制价格，居民用气管制价格一般低于工业用气管制价格20%左右。在此价格基础上，根据天然气通过联合配送管道系统从主要产区NPT地区输送至不同地区的运费差异，俄罗斯国内又形成了60多个地区性天然气门站管制价格。

 非政府管制价格是指除政府管制价格外的其他天然气销售价格，其中大部分价格由天然气终端销售企业与相关石油公司协议决定，往往参照政府管制价格制定，且一般低于政府管制价格。此外，当前还有一部分非政府管制价格通过圣彼得堡国际商品交易市场上的天然气自由交易价格集成确定。

 另外，从天然气生产企业角度看，尽管俄气占该国天然气销售最大的市场份额，但产出的天然气几乎全部按照政府管制价格对外销售，特别是在其所承担的保障俄罗斯居民用气领域；诺瓦泰克和俄罗斯石油的天然气销售价格则相对宽松，既可以按照政府管制价格对外销售，又可以采用与用气客户自由议价等方式出售天然气。

 市场化定价的挑战与未来

 尽管俄罗斯国内天然气市场消费规模巨大且消费群体众多，政府也已初步依托圣彼得堡国际商品交易市场搭建起市场化交易平台，但该国天然气市场化定价机制的形成仍面临挑战。

 挑 战

 一是天然气供给垄断的挑战。从全球范围看，美国是天然气市场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其上游天然气供给有超过6000家规模不同的油气公司。与之相比，俄罗斯天然气市场主要由俄气、诺瓦泰克和俄罗斯石油三家公司负责供气，气源过于集中。

 根据市场经济学原理，在国内天然气供给相对充足或供大于求的市场环境下，俄罗斯众多的天然气消费群体能在客观上基本满足市场化定价的要求；但在国内天然气供给相对紧张或供小于求的市场环境下，俄罗斯天然气市场可能形成“卖方市场”，即三大天然气供应商控制定价权，极可能形成垄断。此外，俄气和俄罗斯石油都是国有公司，俄罗斯政府是它们的控股股东，因此两家公司都承担了巨大的社会责任和非市场化义务，也不利于俄罗斯天然气市场化定价机制的形成。

 二是天然气输送基础设施垄断的挑战。俄气是俄罗斯唯一的天然气输送管网运营商，既负责运营由全长约17万公里的高压输气主干管道组成的统一天然气输送系统，又负责运营由全长约75万公里的中压和低压输气管道组成的支线管网及城市燃气管网。无论是俄气还是诺瓦泰克和俄罗斯石油，在使用上述管网系统输送天然气时，都要支付一笔由政府管制定价的输送费用，其中80%为天然气管网使用费，20%为运费。由于俄气与其他天然气供应商在市场上存在竞争关系，其垄断了俄罗斯境内的管道系统无疑将使所谓的“自由市场”大打折扣。

 三是社会稳定的挑战。俄罗斯国内市场对天然气的需求巨大，2015年该国近2/3的天然气产量用于国内消费，天然气作为最主要的一次能源，影响覆盖发电、工业和居民用气等众多领域。俄罗斯是全球天然气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政府长期将国内天然气销售价格控制在相对较低的水平，作为一项重要福利满足国内工业及居民用户需求。2015年，俄罗斯天然气政府管制价格仅为3641卢布/千立方米（约合56.2美元/千立方米），远低于国际市场价格。一旦天然气实施市场化定价，气价参照国际市场价格必将出现大幅上涨，将降低工业企业的盈利能力与市场竞争力，也将迫使居民承担更多能源支出，或将影响社会稳定。

 未 来

 首先，要提高非政府管制价格天然气销售比例。从近年来俄罗斯市场的发展趋势看，由于经济复苏迟缓和西方制裁等因素，该国包括石油、电力和金融等企业普遍实施“私有化”，唯独天然气行业“国有化”趋势不断增强。因此，俄罗斯政府改变现有发展战略、完全放开天然气上游垄断格局的可能性极小。但为了早日实现天然气的市场化定价，其将不断提高非政府管制价格天然气的销售比例，不断扩大天然气自由交易的市场规模。

 其次，加快中游基础设施独立运营步伐。尽管当前由俄气控制的管道设施允许其他天然气公司无条件接入，但受政府管制的管道输送价格，以及俄气既是市场竞争对手，又是天然气管输运营商的角色，仍是该国实现天然气市场化定价的障碍。根据美国天然气完全市场化的经验，只有实现中游基础设施完全独立，才能使上游天然气供给企业按照市场化的规则与中游管输运营公司和下游消费群体进行议价，真正实现天然气的市场化定价。因此，预计俄罗斯政府将分两步加快中游基础设施独立运营的步伐：第一步，加强对俄气运营全国管输系统的监管，尽可能实现管输数据和输送成本的透明化；第二步，逐步从俄气分离天然气管网运营业务，成立多个独立运营的天然气管输服务公司，最终实现该国天然气中游企业的市场化。

 再次，政府将继续补贴居民用气。从俄罗斯气价走势看，随着市场化进程的加快，国内气价将普遍提高；因此，预计俄罗斯政府未来将在市场化定价的基础上，对居民用气进行适当补贴。一方面，居民用气是事关民生的重要资源，居民多年来已形成在低气价水平消费的习惯，大幅提高民用气价不利于社会稳定；另一方面，居民用气在俄罗斯天然气消费市场所占比例相对较小，政府有能力在天然气市场化定价的基础上补贴居民用气。

 最后，国内天然气与出口天然气的价差将逐渐缩小。从当前国际天然气市场的发展趋势看，美国页岩气产量的迅猛增长导致国际天然气市场供应日趋宽松，2015年气价普遍出现下降趋势，客观上缩小了俄罗斯出口天然气与国内天然气的价差。但即使不考虑国际市场当前的价格变动，如果俄罗斯天然气市场化进程持续加快，其国内气价必将与出口气价互为参照、互相影响，且价格在自由市场上的传导机制将导致两者差距逐渐缩小。

 长期以来，建立天然气市场化定价机制都是俄罗斯政府的核心优先发展战略。政府希望通过实现天然气市场化定价，一方面满足油气企业获得合理商业投资回报的意愿，另一方面也使消费者能以公平的价格获得所需的天然气资源。

 市场化定价“正在进行时”

 制定市场化“三步走”战略

 为实现这一目标，俄罗斯政府制定了天然气市场化的“三步走”战略：第一步，在过去政府管制价格的基础上，逐步扩大非政府管制价格的天然气销售比例，同时不断夯实天然气市场化定价的市场基础；第二步，搭建市场化的交易平台，使该平台的自由交易价格的集成定价逐步替代政府管制价格，成为非政府管制价格的参考；第三步，在市场条件成熟后，全面实施国内天然气交易市场化定价。目前，第一步战略已取得较大进展，第二步战略的交易平台已通过圣彼得堡国际商品交易市场搭建完成。

 夯实市场化定价的市场基础

 截至2015年底，俄罗斯政府已从三方面着手夯实国内天然气市场化定价的市场基础。

 首先，提高国内天然气销售的政府管制价格。由于俄罗斯天然气资源丰富，且政府长期将能源消费作为国民福利的一部分加以补贴，该国天然气生产经营由俄气等国有公司承担，销售价格相对较低，无法真实反映天然气市场上的供需关系，很难刺激企业主动增加在国内天然气领域投资的意愿。因此，2006年起，俄罗斯政府逐年提高国内天然气销售的政府管制价格，计划逐渐缩小其与售价较高的对外出口天然气的差距。俄罗斯联邦反垄断服务部门披露的数据显示，2006~2015年，俄罗斯国内天然气销售的政府管制价格大幅上涨340%，而在此期间国内通货膨胀水平仅上涨了140%

 其次，推进全国范围内的“气化”工程。在逐年提高国内天然气销售的政府管制价格的基础上，俄罗斯政府及俄气加大了对偏远地区的基础设施配套投资力度，将联合配送管道系统延伸至国内大部分区域，支持“气化”工程。2005~2015年，俄罗斯国内“气化”比例由53%上升至65%，为该国进一步扩大国内天然气消费市场规模奠定了基础。

 再次，促进国内天然气供给多元化。近年来，在政府的支持下，诺瓦泰克、俄罗斯石油和鲁克石油等按照非政府管制价格销售天然气的油气公司相关业务发展迅速，市场份额逐年扩大。其中，诺瓦泰克2015年天然气销量为625亿立方米，94%以上的天然气直接销售给终端客户，单位平均销售价格高于政府管制价格。车里雅宾斯克地区是诺瓦泰克最大的天然气区域销售市场，此外，该公司也将部分天然气销往莫斯科、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和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区等地区。俄罗斯石油2015年天然气销量为580亿立方米，销售范围包括乌拉尔地区和西西伯利亚的部分工业用气客户，俄罗斯铝业、高尔基汽车集团和俄罗斯耶弗拉兹集团等也与俄罗斯石油建立了良好的天然气交易合作关系。

 搭建市场化交易平台

 2006年起，俄罗斯政府已尝试搭建天然气市场化交易平台。2006~2008年，俄罗斯政府建立了一个电子交易平台进行天然气市场化交易试点。2008年，俄气利用该平台销售天然气31亿立方米，诺瓦泰克和俄罗斯石油等则利用该平台销售天然气近30亿立方米，平均销售价格高于当年俄罗斯政府管制价格约30%。该电子交易平台2009年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已关闭。

 2014年10月，俄罗斯天然气作为交易品种在圣彼得堡国际商品交易市场上线，初步实现了部分天然气的市场化定价。根据政府规定，俄气可在该交易市场上按市场化定价而非政府管制价格销售天然气175亿立方米，但此外其他天然气销售仍需按照政府管制价格执行；诺瓦泰克、俄罗斯石油和鲁克石油等天然气供应商总共可在该交易市场按照市场化价格销售175亿立方米天然气，且其他天然气销售既可以按照政府管制价格执行，又可以按照市场化定价和其他议价方式执行。从天然气在圣彼得堡国际商品交易市场上线后的表现看，场内交易日趋活跃，越来越多的交易者参与到对天然气合约的买卖活动中，为未来俄罗斯天然气实现市场化定价奠定了基础。

 对中国天然气市场发展的启示

 从俄罗斯天然气市场化定价的进展和美国的经验看，大力发展天然气市场、逐步实现天然气市场化定价，首先要有一定规模的天然气市场。中国应从供需两方面努力扩大天然气市场规模。

 扩大天然气市场规模

 在供给方面，虽然在国土资源部页岩气的两轮招标活动中，各类非油气企业获得的上游区块目前未取得实质性突破，但已迈出国内天然气供给多元化改革的重要一步，未来国家应进一步加大对天然气上游供给企业的多元化扶植力度。

 在需求方面，首先，工业用气增长低于预期与天然气市场化定价没有相互影响，对中国天然气市场规模扩大的阻碍较大。这既需要国家进一步加快优化现有定价机制，又需要出台其他措施促进工业用气增长。其次，居民用气仍有较大增长潜力，应及时总结并推广“气化南疆”等民生示范项目的成果，进一步扩大居民用气规模。再次，交通领域的燃料清洁化也为天然气市场规模的扩大提供了机遇，应尽快出台配套行业标准、安全标准及其他相关法规予以鼓励和规范。

 加快中游市场化步伐

 从俄罗斯天然气市场化定价面临的问题可以认识到，中国天然气市场发展必须实行“网运分离”，应成立一家独立的、股权多元化的天然气管网公司。

 管道公司不再从事天然气交易业务，并向所有用户开放。国内生产的常规天然气、非常规天然气和进口天然气都可以无条件接入输送管网；同时，液化天然气（LNG）接收站、储气库等相关设施也允许非国有企业修建和参股，实现天然气基础设施的市场化运营。

 建立天然气市场化定价机制

 长期以来，中国气价由政府推动而非市场自发，导致天然气无法回归其能源商品的属性。因此，中国天然气市场化定价的核心是建立市场发现价格的机制，在坚持“节约、清洁、安全”的战略方针下，形成统一、开放、有序的现代天然气市场定价体系。

国际能源署（IEA）就天然气市场化发展曾指出要经历三个必经阶段：首先是行业垄断阶段；其次是垄断的逐渐解除阶段，管网的输送和销售功能分离，放开第三方准入，终端用户和上游供应商可自由对接；再次是实行全面市场化，价格由市场发现，政府仅制定管输价格，产业链各环节均由大量独立企业自由交易。

 这三个必经阶段也是中国天然气市场有序推进市场化定价的必由之路。事实上，政府已采取多项措施推动天然气市场化定价。2015年4月1日起实施的《理顺非居民用天然气价格的通知》规定，将存量气和增量气价格实行并轨，结束了双轨制，进一步削弱了天然气定价机制中的计划经济色彩，使未来气价市场化改革更易操作。

 审慎确定中俄天然气交易价

 目前，中俄天然气合作中的东线协议已签署，俄罗斯每年将向中国输气380亿立方米；西线合作的谈判也在进行中，如果达成交易，预计俄罗斯每年向中国输气将达到680亿立方米。单位天然气交易价的确定将直接影响交易总价值，也将直接影响中国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的经济效益。

 考虑到俄罗斯正不断推进天然气市场化定价，其国内气价必将与出口气价互为参照；因此中国在与俄罗斯天然气合作谈判时，不仅要参照当前俄罗斯出口中亚和欧洲等地区的气价，而且要考虑未来其出口价格的变动趋势，争取更合理的交易价，维护国内油气生产企业和消费群体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