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政治冲突的持续和可再生能源不时暴露出的不稳定短板,迫使欧洲能源进口版图发生巨变。2022年,欧洲进口约1.21亿吨液化天然气(LNG),与2021年相比大增60%。为了获取LNG,欧洲买家不得不在国际LNG现货市场上高价竞购,全年购买量在国际LNG现货市场总量中的占比高达33%,较2021年也出现了13%的显著增长。今年以来,由于冬季偏暖,欧洲气价稳中有跌,但每兆瓦时近40欧元(约合319.54元人民币)的价格仍远高于欧洲历史气价平均水平。不少分析师都预测,欧洲气价在即将到来的冬季将再次上涨。曾高调进行能源转型的欧盟不再一味坚持绿色路线,位于欧洲中南部的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以天时地利之便锁定天然气的供应和进口渠道。道达尔能源、埃尼、雷普索尔等公司作为各自国家的“能源前哨”,更是未雨绸缪,提前布局,先攘内,解决本国问题;再安外,为寻求欧洲天然气供求平衡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道达尔能源:法国能源的中流砥柱
法国是核电大国,除了满足自用,还大量出口到欧洲其他各国,而在油气资源方面,法国的中流砥柱是道达尔能源。道达尔能源在全球LNG市场上所占份额约12%,其在全球的LNG资产可生产约5000万吨/年的LNG,目前是全球第三大LNG公司,在国际LNG市场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该公司多年布局LNG价值链,在全球主要天然气产地均有资产,掌握着包括LNG生产、运输和分销的全产业链主动权,在欧洲的再气化能力也超过2000万吨/年,是欧洲重要的天然气供应公司之一。但道达尔能源并不满足于此,其目标是,到2030年,将天然气在销售组合中的份额提高到接近50%。
道达尔能源很早就涉足LNG产业,早在1964年就开始在阿尔及利亚进行天然气液化以供应法国市场。但将LNG视为其战略要点之一却是近几年的事。道达尔能源分别在亚洲(印尼的Bontang LNG项目)、中东(卡塔尔、也门)、非洲(尼日利亚)和大洋洲(澳大利亚)、欧洲(亚马尔LNG项目)等地区拥有天然气液化厂权益。其中,在印尼Bontang LNG项目的气源中,有40%来自道达尔能源。Bontang是全球最大的LNG项目,现年产能为2220万吨,主要买家为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
道达尔能源还是卡塔尔天然气公司的主要股东,一期Qatargas 1项目是第一座加工卡塔尔海上天然气的液化装置,年产能在2005年时扩至1000万吨。道达尔能源作为项目合伙人,启动了两条产能为780万吨/年的天然气液化生产线。道达尔能源还是也门LNG项目的成员之一,持股39.62%。道达尔能源在俄罗斯也有LNG资产。这一成分丰富的资产拼盘为道达尔能源的战略腾挪提供了极大空间。
近半年来,道达尔能源为了加大供气能力,又有不少新动作。年初,道达尔能源推动了位于阿曼的陆上10号区块天然气的投产,其持有该区块26.55%的权益。
与此同时,道达尔能源还与美国公司NextDecade共同做出了关于开发美国得克萨斯州南部奥格兰德LNG一期项目的最终投资决定。一期项目包括3条液化生产线的投产,2027年进入调试阶段,产能为1750万吨/年,资本支出为148亿美元。投产后,道达尔能源将从中获取540万吨/年的LNG,为期20年。该项目的优势在于成本很低。道达尔能源预计该区块的日产量将在2024年中期达到5亿立方英尺。
道达尔能源还与阿曼LNG公司签署了长期LNG采购合同,将从2025年开始的10年内每年购买80万吨LNG。
5月初,道达尔能源与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ADNOC)签署了为期3年的LNG供应协议,总价值为10亿~12亿美元,具体数量未明。
在锁定产量的同时,道达尔能源还积极入股再气化终端设施,其持有的Neptune浮式储卸装置已于2022年底就位德国东北部波罗的海沿岸的卢布明港,今年初正式启动运营,这是德国首个浮式液化天然气(FLNG)储卸终端,对德国的“能源荒”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道达尔能源还与卡塔尔能源、Barsa石油公司组成的财团计划投资100亿美元将伊拉克巴士拉地区放空燃烧的伴生气利用起来。这个项目既符合碳减排大趋势,又有利于提高天然气利用率,颇受好评。
埃尼公司:获得青睐的能源旗舰
意大利位于俄罗斯对欧洲供气管网的末端,与气源地距离相当遥远,为了减少对管道气的依赖,意大利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建立LNG终端、稳定天然气产地局势、寻求气源多样化、签订长期供气合同等。
意大利正在筹建两个天然气接收终端,其中之一即水上天然气终端“戈拉尔苔原”号浮式储存再气化装置(FSRU),由意大利国有天然气公司Snam SpA买入并进行改建,已于3月下旬就位托斯卡纳海岸的皮奥姆比诺港。该终端年处理能力为50亿立方米,约等于意大利年天然气需求量的7%。5月上旬,埃尼公司第一批产自埃及的LNG已经在此卸货。
另一个终端将于年底就位意大利东部的拉文纳港。埃尼公司称,目前,管道气在意大利天然气进口量中的占比已不足10%,这有助于意大利实现于2024年冬季完全摆脱对管道气依赖的计划。
为了实现气源多样化,意大利已与多国签订协议,年天然气进口量能达到180亿立方米。作为意大利能源旗舰公司,埃尼公司与多个国家建立了牢固的能源合作关系,且项目开发素以快速著称,也为其赢得了不少资源国的青睐。
埃尼公司以非洲为主场,在埃及、阿尔及利亚、利比亚、刚果、卡塔尔、安哥拉、尼日利亚、莫桑比克都有油气资产,并且有能力迅速提产,满足需求,尤其是近年来的地中海利维坦气田和刚果海上找到的大型气田,都成为意大利摆脱管道气的底气。
埃尼公司在莫桑比克的Coral South项目今年将投产,产能为340万吨/年。埃尼公司在刚果近海找到了高达7万亿立方英尺的天然气储量,将利用浮式液化技术开采处理,到2024年建成年产能为200万吨的相关设施。埃尼公司在安哥拉与bp成立的合资企业Azule能源,将瞄准该国首个非伴生气项目。
埃尼公司在埃及的天然气产量过去5年几乎翻了一番,达到每日15亿立方英尺,这主要得益于其在地中海发现的Zohr气田。摩根大通估计,Zohr气田的产量使得埃尼公司在埃及的Damietta天然气液化厂今年一季度的产量同比提高了350%以上。船舶跟踪数据显示,埃尼公司从该天然气液化厂生产的LNG大部分通过意大利、土耳其和希腊的码头运往了欧洲。埃尼公司计划今年出售50艘采自Damietta厂的LNG,相当于该厂520万吨/年产能的70%。
除了非洲地区,埃尼公司在意大利海上也有资产,此外还通过在挪威公开上市的独立公司Var Energi持有部分北海油气资产。其在意大利海上的Cassiopeia项目明年开始将从西西里岛海上的Argo和Cassiopeia气田开采1.6亿立方英尺的天然气。Var Energi公司计划到2025年将油气产量从目前的25万桶油当量/日增加到35万桶油当量/日。
埃尼公司上游业务负责人估计,到2025年,公司每日的石油产量将增加5万桶,而其70亿美元的资本支出计划将增加不足5%。
雷普索尔:低调回归的百年油企
西班牙地理位置优越,是来自南美洲、北美洲和非洲国家的能源进入欧洲的重要通道之一,拥有完善的天然气进口和相应处理设施,也是欧洲重要的LNG市场。国际能源署(IEA)的报告曾评价,西班牙的能源安全指数非常高。有这样的近距离市场观察条件,总部位于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雷普索尔早早觉察到了欧洲LNG的供求变化,在其他公司发力可再生能源之际,雷普索尔则悄然开始布局LNG。
雷普索尔成立于1927年,主要业务范围包括油气的勘探、开发、炼制、分销、石化、发电和贸易等,资产主要位于南美洲。20世纪末21世纪初发展良好,1999年收购了阿根廷油气公司YPF,2001年与巴西国家石油公司达成资产交换协议。
但阿根廷油气部门的国有化运动使得雷普索尔的经营出现了危机,为收购而债台高筑的雷普索尔被迫出售了不少资产,其中包括一些优质的LNG项目,如2013年将在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秘鲁的LNG资产出售给了壳牌,最后仅留下位于加拿大卡纳波特码头进出口终端的股权。
在外界看来,此后的雷普索尔颇有些一蹶不振,但实际上,雷普索尔却在其他公司纷纷跟风可再生能源、退出LNG业务之际重返LNG市场。雷普索尔先后在2013年和2016年分别与Naturgy公司和三菱公司签订了新的LNG承购合同,主要供应加拿大和西班牙的终端。2018年,雷普索尔与美国的US Venture Global公司签署了另一项长期承购协议,从2022年开始,每年可获得100万吨来自路易斯安那州Calcasieu Pass处理厂的LNG。2020年,雷普索尔扩大了在LNG现货市场的交易规模,首次向英国和立陶宛供应了现货LNG。2021年,雷普索尔又与俄罗斯诺瓦泰克公司签署了为期15年的LNG供应合同,2024年开始将获得100万吨/年的LNG供应。与此同时,雷普索尔也顺应大势投资绿色项目。
作为一家行将百年的石油公司,雷普索尔的发展之路并不平坦,受挫之后依然能积聚力量谋求东山再起,或许与其乐观的西班牙文化不无关系。